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始祖唐校书镐公祭田序宝祐元年五月 南宋 · 余师鲁
 出处:全宋文卷八○九二
大夫士以上,皆得立庙。
其名义器数则有祭法,其所祭之主则有宗法,徵诸礼可覆也。
惟墓祭古无之,仅见于《冢人》一语而止。
藏主,墓藏体魄,固非所以求神,而先王亦从而许之者,缘人情所不忍故也。
古礼散亡,家各有庙,自始祖而下,皆得私祭,不专于宗子,则既病于渎;
而墓之为祭,其亲尽者,逾远逾亡,则又病于简
夫墓犹庙也,皆以昭穆次,礼所谓族葬族坟墓者是已。
虽其亲尽或未尽,所祭则殊,至于展省洒扫,宜无所不及。
古人事简虑周盖如此,而后世以拘忌失之。
吾之族,数其上五世以至校书公,皆世世异葬,祭亦世世无敢怠。
或曰:亲尽而葬分,惧不可以久也,于是聚族而谋,割近代之祭田,合私助者,得钱馀三万,每岁至日,次第祭拜,因以附冬至祭始祖之义,盖累年草创而画为定制。
自今始祭之之日,凡族之诸孙咸在。
某则出于某祖之昭也,某则出于某祖之穆也,某与某皆自吾祖出,孝敬心可以生矣。
既祭而饮,则老者、少者、尊者、卑者,觥斝序列,献酬有容,蔼然忠厚之风焉,睦爱之心可以生矣。
酒行,既命少者书祭之条流于籍,以谂后之子孙。
其少者请曰,祭之意宜有述也,遂揭诸其端云。
宝祐初元癸丑长至日,族老人序。
按:《莆阳文献》卷九,万历刻本。
议官(下) 北宋 · 李清臣
 出处:全宋文卷一七一五、《圣宋文选全集》卷二一
王者各有所贵,尧舜贵道德,夏贵功,商贵老,周贵同姓,秦贵法吏,西汉贵才谋,东汉贵经术,魏贵文章,晋贵名理,周、隋贵氏族。
所贵皆不同,观其所贵,则知其治体之优劣。
然最无谓者,其氏族乎?
非便国家也,非利天下也,非本教化也,惟私贵者之子弟,优足其彊党,使之蠹国而渔食天下,王者于彼何哉?
然氏族之家,亦有可用而大有补于世者矣。
如其不较术业,累累而贵之,非公天下之道也。
古者不世爵,有公卿大夫之子弟,则国为之置师保,群众而教之,告之以《礼》、《乐》、《诗》、《书》、德行道艺之说。
俟其器成德就,然后以名闻于天子而升之太学,次第而官使之。
故四十而仕,五十而爵,古之通制也。
夏王官人以世,而成汤数之,谓之恶政;
尹氏世职,《春秋》议之。
今文武之臣,自五品以上,远近其年、高下其等,咸得保任其子孙矣。
孙既官,又得保任其同宗矣。
宗族官,又得保任其外姻矣。
幸而寿,则嫡庶之支、内外之戚,无不列为王官,古未尝有恩厚臣下若此者也。
故有褓乳嬉剧之岁,天子赐之训诰而爵命之矣,未能胜衣而袭以青紫,曾不知四方车马之足数,而名籍于省寺,加之士民之上,揭于才贤而未用者之目,此臣之所以叹息骇异而为之言也。
朝廷知古之所以置设官爵之意乎?
以民之喜为不善,恐靡然渐入于乱,故标榜尊异其有德之人以为之师。
又以物广事众,一人不可兼听之,故选才智者使居众愚者之上,以分小大之务,而司民之曲直,如是而已,故用人不可不慎也。
彼提孩何为者,而官爵亟加之欤?
天下才德之士抱其器,或湮沉阨穷,老死于田亩而不得用,泯焉不若贵者之提孩,宜乎士心之有不得于上也。
国家患进士明经之多,间岁一诏,数以二百为之常限,冠其选者始预京秩。
而贵者之荫,计岁且踰百名。
进士虽声病之学,然取士之正路本格也。
取士凡二岁而出一京秩,以恩为之者,辄百倍其多,可谓本末不相侔。
臣愿稍汰其弊而立年格,使文武之臣补荫虽如故,然必成童以上始得以其名闻,惟饰终之泽无格年齿。
然后精为课试之令,不能涉礼律而通时务者未许出仕,则公卿之子孙咸竟于学,几于重慎爵禄之渐矣。
卫懿公好鹤,鹤有乘轩者。
及与晋战,国人皆曰:使鹤,鹤实有禄位。
夫贵之提孩,未可以官也。
国家之于臣下,禄之重、责之轻,生有荣、殁有报,泽非不加矣。
爵禄,天下之公器,惟圣神留意焉。
有宋江陵府松滋县簿翟公墓志铭淳熙十三年八月 南宋 · 李纯忠
 出处:全宋文卷六三九三
公之先世,居河南伊阳,为甲族。
靖康初,羯虏南寇,河南尹王公襄,思得望实者以服众。
公之父节度翟公,时以河北第四将奉祠伊阳,王公奏辟本路兵钤以统师徒。
节度公奋发忠义,保护陵寝,誓平叛逆,以名节闻于朝。
天子宠擢,自兵钤升本路制置使,尹河南
公之兄团练公实为左右,招集忠勇,屡挫强虏,战胜之功,多出帷幄之筹。
朝廷嘉之,旌显其军,赐名忠护
节度公既没,被命嗣尹河南
河南盖乡郡,时人歆羡,父子先后相望,屹若长城,捍禦江淮,屏蔽行阙,辅成中兴,忠力居多焉。
团练副帅江西乐豫章山水佳秀,遂因奠居。
公讳高,字仲平
曾大父宗,故潜德不仕。
大父荣,故从义郎
先尹河南武功大夫、阁门宣赞舍人、赠奉国军节度使讳进者,公之父也。
后尹河南武功大夫忠州团练使江西副帅讳襄者,公之兄也。
公幼而颖悟,天资不凡,适丁时艰,侍父兄出没矢石间,奇谋秘略,密加赞佽,父兄喜之。
尝曰:「此儿可谓吾家之童乌也」。
及长,笃志群书,无不博洽,尤善诗辞,一言只字,雕琢绮丽,逮胸中皆锦绣,读之则脍炙,使人不释卷。
雅性峭直,理非必面折,虽平居谈谑,未尝诩诩强笑语,不肯为时俗文,以侥倖场屋,故屡踬于有司,姑从世赏之命,以节度公之泽,补承信郎
初任九江德安之征榷,力振宿弊,讨论利源,补苴罅漏。
未几,课入十倍,当路称赏,屈剡荐者六七。
历转至成忠郎,任旴江之递辖。
公吏事明敏,智略有馀,酤之与辖,皆不足以烦才刃,盖历阶而升者,不得不尔也。
公之任旴江也,邦大夫之贤,有见知者,事之繁剧,悉以委之。
凡讼之未决,狱之未辨,地有交侵,物有相夺,公悉以智决遣,皆得其诡情,讼者叩头悦服。
及受代,一郡惜其去。
继转忠翊郎,任荆南松滋簿尉
松滋盖公孺人孙氏父母之邑也。
公初拟职兹邑,以孺人久去乡里,得为之省,深所幸也。
故不计地之远近,职之艰易;
未及期而孺人去世,公每念之,则郁郁不怿。
比之官,则松滋于荆为下邑,濒河阻山,纳污藏疾,盗窃为夥,尉实难其人。
公威行如破竹,枹鼓不鸣,民获安枕,司百里者,诚有赖焉。
不幸越,而公之子得相如之疾,公忧隐于心,形于色,惧弗能疗;
继亦感微恙,尤幸曰及瓜不远也。
甫告归,子竟卒于道。
公感怆殊甚,至闾里,治丘垄,缮庐舍,为存没之安。
方念就闲,养痾自适,夫何夙疢复兴,访医市药,靡不周悉,病弗瘳。
一日,呼诸孙区处家务,戒其行善为学,期以异日大其家,且以丘封之薄厚,棺椁衣衾之丰杀,皆欲如所志。
孙咸泣下。
公曰:「有始必有终,自然之道也,奚足悲,惟勿怠吾言耳」。
须臾,命举身跏趺而坐焉。
徐而视之,则暝而逝矣,实淳熙丙午六月十有六日也,享年六十有二。
公该是年庆典,转忠训郎,纶命至,而公没,吁可惜哉!
公生平禀赋刚介,方寸不私,居官临事,惟恐一毫阿意忤物,识性明悟,了达梦幻,所以临变无芥蒂,视死生犹一辙。
孺人孙氏,故朝请郎大理丞致思之女,先公七年卒。
男一人、恂,侍公如松滋,还归卒于道。
女一人,适承信郎张汝翼,先公九年归宁,卒于家。
男孙三人:孟曰抚,将及冠,志举乡选;
仲曰撝,季曰括,皆仅离龆龀。
女孙一人,尚幼。
公顷齐城岗妣永宁郡太夫人郝氏茔之东,筑垣墙,营室宇,为同穴以葬孺人孙氏。
今以没之年八月二十有二日丙申,奉公之柩以葬焉,遵治命也。
前葬,其孙具哀诉,遣介走星渚,丐铭掩诸幽。
纯忠与公为姻旧,知其德为最详,义不可辞,谨叙而铭之。
铭曰:
忠义之志,古今鲜俪。
畴如父兄,步趋一致。
公赞奇谋,见于童稚。
爰自伊洛,生禀英气。
处己以直,辨物以智。
发而为文,胸中锦绮。
推而为治,身外糠秕。
州县之职,顺命而已。
志未得施,尚期有以。
胡为一蹶,颠而不起。
齐城之藏,山灵水异。
似续其昌,何千丽祀。
按:江西省博物馆藏拓片。
文城侯传1120年 宋 · 李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六三、《梁溪集》卷一五五
文城侯符君平者,其先黄帝时人也。
以谟画佐帝,造书契代结绳之政,为之符玺以信之。
帝嘉其功,赐姓符氏号文城侯,后世子孙因袭封不绝。
君平之为人,刻志砺己,表表自见,能文章,习古文奇字史籀之学,虫书缪篆精甚,外虽有边幅廉隅,而其中坦然明白,可见腹心。
与人交,虽方圆广狭不常,然终始如一,重信义,不轻为然诺。
有求其文者,虽阅千万不少变,以故天下信之,虽官府必待君平然后决疑。
秦始皇帝时,甚见尊宠,得蓝田美玉以为君平饰,置诸左右。
登封泰山,降禅梁甫,泥金检玉之事,君平之力为多。
卿相二千石,往往以金遗之,士大夫亦以嘉木肖其像貌,私相问劳,其贵重一时如此。
秦亡,刘、项战争,君平无适莫,游楚、汉间。
高祖资狎侮善骂,内喜君平,而外轻慢不为礼。
郦生画策,则趣铸之;
留侯借箸,则趣销之。
赵尧一言合,则命君平拜以为御史大夫,以故群策毕进,遂得天下。
项羽爱人待士,遇君平甚厚,至为之抚摩,然未尝任使之,憝群策而自屈其力,此其所以失天下也。
世不多君平之功,而多高祖者以此。
君平亡,子孙咸大官,或奉使绝域,以明汉之威德。
王莽末,改赐姓章氏。
匈奴单于念旧德,为侵犯北边,以求复其故姓,其得夷狄之心如此。
然子孙遂以章氏为姓。
至唐有仕于司农者,朱泚之乱,以铁骑五千逼奉天司农卿段秀实以谓宗社危在顷刻,命往追之。
倒屣颠沛,及于半途,德宗遂免于难,世以此称其忠。
然其族人多誇诞诡异,居丧者虽于金革之事,类皆墨缞,世亦以此少之,章氏之风衰焉。
太史氏曰:文城侯立志节,以信著天下,而奸诡往往窃借其名以行。
庄周氏推原罪始,欲焚破其家,使民朴鄙,然议者弗之贬,而周之论为过。
何哉?
信反而为伪者,诚非其罪故也。
观文城侯信一立,而后世子孙咸显白于当世,积善之报,有以夫!
子宽哀辞1134年 宋 · 李纲
 出处:全宋文卷三七六七、《梁溪集》卷一六四 创作地点:福建省福州市
富贵而寿,子孙蕃昌,此世之所谓福也。
贫贱而夭,子孙不振,此世之所谓祸也。
福善祸淫者天也,而致之者人也。
虽圣人立言垂教,使人劝善而惩恶,亦不出于此矣。
然而天之道幽远而难必,为善者未必福。
故以原宪之贤,蓬户而瓮牖;
展禽之圣,遗佚而阨穷。
好学如颜子而早死,信道如扬雄而无后。
是福善之道,有时而不明也。
为恶者未必祸,故以屠沽斗筲之才,乘时而致显位;
以驵侩负贩之术,殖货而比封君。
残如盗蹠而得终其天年,酷如杜周、张汤而子孙咸显大于当世。
是祸淫之道,有时而不行也。
夫得福者君子之常,而反祸焉者,君子之不幸也。
得祸者小人之常,而反福焉者,小人之幸也。
将处夫幸不幸之间,固未可必;
而君子之所以治心修身、尊德性而道问学者,盖专以自为,岂窃窃然以是徼福于天哉!
问学已明,德性已成。
志气之修,其视富贵如浮云
精神之全,其视身世如梦幻。
若然者,虽贫不慊于贵,虽夭而有所谓不亡者存,虽子孙不振而有所谓传而不知其尽者存。
荣辱惊惧不入于胸次,其精神志气足以傲睨天地,而与外生死、无终始者为友,又奚祸福之足云?
昔者吾友子宽从事于斯矣。
子宽姓萧氏、名愃,世为延平尤溪人
博学好古,凡六经诸史百家之言,阴阳五行天文地理之学,贯穿驰骛,无所不通。
与人持论,辨博闳肆,听之纚纚忘倦。
尤善著书,自成一家言。
其为人孝友恺悌,敦尚节操,于世味泊如也。
然而学成而道益穷,志立而身愈困。
自擢第历官几二十年,而位不升于朝列,负郭之田不足以糊口。
官于南雄,不幸道疾而死,而年不迨于五十。
传家惟一子,且以疾废,是君子之所谓不幸者,举集于其身。
自世人观之,其不可哀也耶?
子宽于予平昔最厚善,予尝从容叩其治心修身之说,高明颖脱,无所滞碍,非徒言之,亦允蹈之。
故其生也,能轻富贵而甘贫贱;
则其死也,所谓寿而不亡、传而不知其尽者,必有在矣。
世人哀之,安知其不以此而复哀世人也?
予惧世之不察者致疑于其间,故作为哀辞,以道其意云。
有美一人兮,外和而内刚。
韫金玉之精粹兮,佩兰茝之芬芳。
包古今于问学兮,达志意于文章。
位不足以称其德兮,禄不足以养其生。
谓难老而早死兮,宜有子而病狂。
哀善人之不淑兮,信天道之叵量。
惟君子之修身兮,贵力学而自强。
盖端以为己兮,岂责报于彼苍。
存一气之孔神兮,体此道以翱翔。
齐死生于昼夜兮,何富贵之足臧。
观吾身于露电兮,顾委蜕之何伤。
并天地以悠久兮,与日月而争光。
外万物而独立兮,谢尘寰于秕糠。
嗟世俗之迫隘兮,物逐而我忘。
眇所得之毫釐兮,遽志盈而气张。
廓宇宙以遐观兮,寄一身于八荒。
前千古之悠悠兮,后百世之茫茫。
偷荣耀于瞬息兮,将见笑于大方。
夫岂得擅而有之兮,溘朝露而泯藏。
与草木而同腐兮,但山高而水长。
惟夫子之英爽兮,顾虽死而不亡。
托友义于斯文兮,庶德音之播飏。
夏日集大学士赵公斋中时群从诸孙咸 明 · 胡应麟
七言律诗 押支韵
画槛雕楹焕陆离,雪桃冰李坐含卮。
天回广厦流云入,地拥长廊夕照移。
绕砌孙誇奕叶,当筵花萼斗连枝。
朝来霖雨商岩足,好奏南薰上赤墀。
咏史(上) 其四 光武 宋末元初 · 陈普
七言绝句 押支韵
经邦论道职何卑,又是前朝卖饼儿。
十乱五臣无煖席,三王四代是何时(自注:光武在位三十年三公二十人下狱杀之二,欧阳歙戴涉;欲杀而赦之一,王梁;自杀一,韩歆;罢免六,邓禹宋弘伏湛李通窦融朱浮;畏祸而退者三,邓禹李通窦融。其他碌碌幸免。惟吴汉以功,谨质而不置田宅,保禄位三十年。用人如此,何以为国。所谓讲论经理者,亦尝见虞夏商周有骤进骤退,今年下狱,明年自杀之人乎。明帝号为好古,不能改父之道,遂使其后三公无权,政移宦竖,以亡其国。然则建武永平之际,所讲何经,所论何道,所学何学哉。始王莽哀章金匮,用卖饼儿王盛为四将,天下所共笑也。光武初兴,又按赤伏符用王梁大司空,以谶文用孙咸大司马,群情不悦,始以吴汉易,后欲以罪诛。夫名应赤伏符而有可诛之罪,则所谓刘秀者,何足道哉。且人情所不悦,而与《河图》《洛书》同宝,抑何悖也。)
太孺人吴氏墓志铭宝庆元年1225年 南宋 · 魏了翁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一二三、《鹤山先生大全文集》卷八一 创作地点:浙江省杭州市
宝庆元年,余待罪太史氏,孙之宏与余雅相善也。
一日泣而请曰:「之宏不天,夙丧我先君,吾母抚诸孤凡二十有四年而又弃之。
厥既得卜祔于吾父之兆而未有以铭也,敢惟子也请」。
余曰:「子善自饬以成其身,兹其为铭大矣」。
曰:「是敢不勉。
虽然,之宏之穷毒人有不及知者。
我先君之五世自山阴馀姚,皆力穑自给。
伯父早卒,大父修职某、大母胡夫人年浸高,先君独任家事,褚无私藏。
吾母承顺其志,虽馀财斥币,恬不訾省,得故衣败絮亦与冢姒陆氏尺裂而均之。
讫先君之世,聚居雍睦无间言。
先君肆力于学,州荐其名,益从师友讲肄,矹矹穷晨夜。
或寻师它州,动涉旬岁,吾母服劳馈事,不以累先君。
君性素刚,毋问戚疏,必觇其所趣而进退之。
吾母务为涵覆,承宁族姻,赒恤乡䣊,人人自以㥦志。
之宏兄弟年少长,又俾负笈千里以赴师友之会,多一时知名士。
课督诸孙,察其少进则喜见词色。
不靡衣食,不事游观,不溺佛老,惟致严于宗室之奉。
岁时夙兴行事,子妇若孙咸在,翼翼如也。
之宏进士,试吏为某官,薄禄不足养也,吾母处之裕如。
闻楚朴声则曰:『焉事此』?
閒得其情以告则怿。
晚岁听聪视明,德性弘裕,未尝有厉声疾呼。
水心先生叶正则葬有日,之宏往会,吾母曰:『其已事即反』。
四月之吉,起盥洗簪珥,家人集,忽指头:『何岑岑若是』!
掖扶就衽,已眩不起,哀哉!
之宏犹未反室,终天之恨,九殒莫赎,脱又无以铭之,于吾心独无恨乎」!
余瞿然谢曰:「如子之言,子之先君子上顺父母,旁睦兄弟,下宜子孙,则先夫人棐承之力,是乌可以无纪」?
周公之诗曰:「妻子好合,如鼓瑟琴。
兄弟既翕,和乐且湛。
宜尔室家,乐尔妻孥」。
孔子大之,曰「父母其顺矣乎」。
夫道行于家而妻子好合,此刑善之著也,则兄弟以和,室家以宜,子孙以乐,顺亲之道孰大于是,非所谓风自火出者乎!
世降俗薄,二女同居,志不相得,而家道以睽、子孙是效者,往往而是。
呜呼,闻夫人之风,余惧夫词之不令也,以为神羞。
虽然,余曷敢不铭?
夫人吴氏,世为馀姚著姓。
父讳端礼,赠武义郎
母喻氏,封太恭人
夫人子男四人:之宏,今以承直郎荆湖南路安抚司准备差遣
次之亮,乡贡进士,先夫人卒;
次之震,从荆湖制置幕府得官,知郢州长寿县
次之颖。
女嫁知某州史弥忠
孙男九人:自中,乡贡进士
自道、自明、自昭、自诚、自牧、自强,馀未名。
孙女四人,长嫁新晋陵县赵与昭,次外孙史巍之,余尚处。
夫人生以绍兴十一年四月甲午,卒以嘉定十六年四月癸酉朔,葬以十月壬午,墓在某县某乡某山之原。
铭曰:
士不遇,曷其望?
维逑之良,式扶而将,浅于泳兮深于方。
既顺乃祥,厥基允荒。
诏子孙,世其庆。
乐平书说1244年 南宋 · 刘克庄
 出处:全宋文卷七五七五、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一○一、《后村题跋》卷三、同治《乐平县志》卷九 创作地点:福建省莆田市莆田
诸经古注尤高简,理切而事信,辞约而意明,或一章累数十百言,止费二三字体贴出来,毛、郑、王、何诸人皆然。
盖经繁于注,未有注繁于者。
至唐诸各立正义,如《书》合二十四家为一编,亦太繁矣。
乐平吴君与权所著《书解》,卷帙三倍《正义》,后受说于献肃柴公,稍歛缩之,犹数十万言。
世儒每获是古非今、博而寡要之议,君以今准昔,由博反约,其于君德治道之污隆、天命人心之去留、中国夷狄之盛衰、君子小人之消长离合,上起邃古,下逮本朝,探端触类,举此明彼,汗简所载网罗略尽,近世信书之笃、说书之辩,未有及君者,即河汾、东莱复出不能废也。
桓荣以《书》致身师傅,子孙咸列公侯,至陈车马于庭,以为稽古之力。
君之学勤于而上春官辄不售,方以累举恩奉大对,兹所谓命者耶!
虽然,读其书故是金华殿中语也。
先朝林瑀、徐复皆以布衣讲迩英,君未遇有力者推挽耳。
曩者晦静汤公为余言君经术乡行,晦静有重名于时,使在人主左右,必且进君于朝,不幸沦没,遂成遗憾。
然此为君身穷达言耳,若君之书固不以晦静之在亡为轻重也。
《诗》不云乎:「爱莫助之」。
姑题卷末,以识余愧。
周宪之墓志铭建炎二年 宋 · 杨时
 出处:全宋文卷二七○○、《杨龟山先生集》卷三六、《古今事文类聚》外集卷一四、《古今合璧事类备要》后集卷七九、《翰苑新书》前集卷五八、《秘笈新书》卷一○ 创作地点:江苏省扬州市
公讳某,字宪之姓周氏
其先本周苗裔,平王东迁,次子烈封汝坟,秦灭周,以汝坟为郡,子孙因家焉。
至十八世孙仁为汉太中大夫,徙家阳陵,子孙咸大官,自汉历唐,世有显人。
其后绵远,族众散适他郡,有居处之遂昌者。
公之远祖避唐乱,自遂昌徙之浦城,故今为浦城人
王审知据闽,其三世孙琎仕王氏为银青光禄大夫,即公之七世祖也。
生彦卿,为王氏先锋将。
彦卿生文之,当闽灭,入南唐,官至殿中丞
文之生隆,隆生衡,即公之曾祖也。
娶黄氏、杨氏,生某,即公之祖也。
累举进士,以文学教授乡里。
祖妣李氏用犹子礼部侍郎常陈乞推封所生,特封昌元县太君
高祖而下,虽隐德不仕,而皆以儒学行义称于乡邦。
父讳某,仕至宣德郎,知广德军广德县事,卒于官,以公贵,累赠通议大夫
前母李氏,继母郭氏,俱赠硕人
通议公以进士起家,事亲以孝闻,屡为县令公正岂弟,多阴德,有识之士知其庆必在后也。
公生而相貌异常,通议公尝抚之曰:「大吾门者必此儿也」。
自为儿童,卓荦不群,长益明敏。
年十四,作进士词赋已有可观。
乘间更习他文,不专为科目计。
年十七补太学生,预广文荐,会改科,用经术,后进竞尚浮华缀缉,公独不追时好,必以古文为法。
张公廷坚博士,少许可,公贽书见之,张展读大惊曰:「子妙年之词若此,古人不难到也」。
公之叔父侍郎,一日览公所著《唐赞论》,持以贺通议公曰:「此已远过于某」。
其为名公所推重如此。
绍圣四年进士第,授将仕郎越州诸暨县尉
丁通议忧,哀毁骨立。
通议公仕宦二十馀年,以廉洁称,捐馆之日,家惟四壁。
公扶护归平江,竭力襄大事,安贫守分,人无间言。
服除,授青州益都主簿
到官之初,外邑诉水灾,州檄公检视,通守者吝放税,且少公,辄大言曰:「若多放一粒租税,即当奏劾」。
公正色言:「惟知尽公而已,奚恤其他」!
既而躬行田畴,所伤禾稼果可验,诉者不诬,公悉准法蠲放之,通守虽极怒,然无如公何也。
秩满,用荐者升从事郎、知婺州金华县丞
丁母忧,服除,授泗州录事参军
邓帅李夔改辟公知淅川县事。
前政以软懦去官,公事或经岁不决,公到,迎刃而解,旧事决遣无留。
凡断狱,片言得其情伪,人人心服,老胥猾吏屏息听命。
邑以大治,士民称颂,以为前后所无也。
州以公帑不足,委五邑卖醋,实皆抑勒,所得息以十之二啖县官
诸邑既争奉州,且利二分,至有月输六七百缗者。
公以县陋民贫,度不能尽免,所输才一二而已,以其所得二分均之僚佐,未尝受一钱。
京西漕专领修洛阳大内,坑冶使者创行铸新铁钱,科两路市彩色铁炭之属,民不堪命。
州下诸邑均出所科,公言邑有大小,难以一概,力争之邓帅许公光凝之前。
引《春秋》平丘之会子产争承,以谓郑伯男也,而使从公侯之贡,惧弗给也。
由是更以诸县户口物力差次之,淅川遂减过半。
许公先以文学易公,至是益加钦叹,以为有古循吏风也。
初,公在任才一考,士民竞于诸司投牒愿留再任,而诸司应照例荐,守令仍以公为首。
及公得代而归,百姓攀恋号泣,遮道绝梁,累日不得行,乃相率画公像于浮图舍,岁时祠之焉。
用荐者改宣教郎,授亳州司仪曹事,磨勘奉议郎
政和七年,许公召还,荐公于朝,除武学博士,几岁擢监察御史
宣和二年,有上封事告淮南连岁荒旱,饥民相食,常平使者顾彦成坐视不救,上大怒,诏公察访,亟行赈济。
公登对,陈八事:一、乞依法放免租税。
二、乞诸司钱斛并许支用。
三、乞州县倚阁催民间积欠。
四、乞常平司钱斛已桩发未行者并截留。
五、豪户有愿出济饥民者许保奏推赏。
六、所在官山林塘泊暂弛其禁,听饥民采食。
七、邻路般贩米斛入本路者,免收沿路力胜,庶得商旅辐辏。
八、小民有无业可归愿充军伍者,委漕司多方招刺,以消攘夺之患。
上皇一一开允,仍命行讫。
及奏疏降中书执政颇难之,所陈八事从其四而已。
公行,人或谓公曰:「上慈仁博施,固无不可,然执政不肯尽用公疏,其意可见矣。
淮南监司郡守皆出权倖之门,凡财用又多供应御前为名,公其慎之」。
公曰:「吾受命访察,若趋时顾避,则两路生灵实吾杀之也。
借使获罪,岂敢爱一御史而轻亿万之命哉」!
即檄监司州县问百姓疾苦,悉推行所以赈济者。
宿守吴寿宁闻公将至,令诸门毋纳饥民,遂至城外僵尸纵横,悉差公吏穴地藏之,乃申以无饥民,无可抄录。
真守苏之悌夜遣兵杖逼饥民,载之江中洲上,悉皆致死。
二守皆宦官腹心,专以进奉花石珍禽为务,旁连漕使孙点,雄视江淮间,莫敢谁何,公并劾之,由是官吏风靡。
两路所养饥民流移仅三十万,赈给阙食人一十七万有奇,振粜借贷谷三十馀万,劝诱人户出粜及借贷七十万有奇,计其所全活不知其几万也。
前所劾二守既以罪去,造为飞语以动朝廷,遂有旨促公疾速赴阙,更不赈济。
公既忤宦官之意,使还请对,閤门百端沮抑,公即上章丐外补,除权知常州
常州高丽使经由郡,守臣例赐对。
上因问淮南事,公从容陈之,圣心感悟,留不行,除尚书比部员外郎
右司员外郎,假太常少卿,接伴大辽贺正旦使。
磨勘承议郎
时辽使耶律怀义、留嗣卿,皆猾酋也,公一见即开怀待之,然与之言,未尝少假借。
旧例,国信私觌皆售伪滥物,以其价廉。
吏请循例,公不许,其所酬酢物不较其直,物皆精好,辽人悦服。
及对,上喜见于色,褒赏再三,且谕公将来送伴如有合理会事,可一一凭内侍奏来。
公闻而迟疑,上即曰:「卿识邓文诰否」?
公徐奏云:「臣起自疏贱,于今内臣中无有半面之交者」。
上嗟叹良久。
翌日加赐茶、锦、宫花等,盖特恩也。
使还,差殿试初考官。
进士对策间有言极切直者,有例欲指为谤讪取旨,公云:「今盗起东南,正是国家开言路之时,岂可吾侪先加以此名」?
遂改「谤讪」二字为「涉异」奏之,已而降旨皆取于前列。
宰相王黼建应奉司,公知不可尽言,姑欲以利害警之,造问焉。
云:「此以中官领供应者不一,凡物既不可考覈,而骚扰已倍多,故总以一司」。
公曰:「相公念应奉无节,不嫌以论道之任下领有司,意则美矣,第恐外庭既行之,北司仍复干预,则用度将愈无算,而骚扰又倍前日,是使中官得以为辞,而相公独受其弊也」。
变色曰:「理或如此,然掌九式、九贡,正《周官》冢宰之职」。
由是不悦公。
磨勘朝奉郎
是冬复假太常少卿,充贺大辽正旦国信使,辽人闻公名,颇畏服,待之礼有加焉。
公还,睹河朔军政不脩,将士骄慢,因使毕赐对,上疏论之,言:「兵可百世不用,不可一日弛备。
兵当畜锐以待敌,不当玩敌而自怠」。
上极嘉纳,以公奉使称职,赐五品服,擢侍御史
磨勘朝散郎
先是,王黼采公察访淮南之誉,俾为都司,意欲援之从班。
其后以公议论不附己,又难其应奉事,屡奏出公河朔漕使
惟天子察公忠直,故任以言责。
时患法制委靡,士风奔竞,公上章乞正纪纲,崇名节。
又奏国朝技术杂流命官皆从本色,迁转有正法,比来寅缘幸会,或有至正任横行者。
名器不重,莫此为甚,宜诏有司一遵旧制。
又奏都水监修立大河堤岸,置文武官,以催促功料为名,凡一百二十馀员,类皆权贵亲旧,受牒家居,即日降旨悉罢之。
徽猷阁直学士应安道宫祠起知宣州,公言安道昨知平江府日,赃污罪恶暴著,不可为民师帅,其命遂寝。
公每对,语必款尽。
既退,上常目送之。
累欲擢公谏议大夫,皆为王黼所梗。
四年,金国遣泛使来,上以公前使辽称职,欲俾馆伴,复以为言,云:「馆伴见宰执议事,不可领谏职」。
更除显谟阁待制,充馆伴副使,赐三品服。
又差报聘,充国信使
先是,政和间遣归朝官赵良嗣海道使金国。
约共起兵夹攻辽,许其岁赂银绢,以燕云地来归。
至是金人已尽并契丹故地,又西破云中,而宣抚使童贯、蔡攸出师才至泸沟,百万之众望风奔溃,金人遂据燕城,志愈骄悍,须索无厌。
上既怒、攸,且疑良嗣,故特命公。
良嗣见公专使,惧察其奸,力请偕往,乃改差公充副使,仍赐金带。
公到敌营,见其酋长诸贵人议事,金恃彊背约,曰:「燕山一道,全用大金兵力取到。
除却平、滦等三州,每岁自出租税六百万缗,若南宋于岁赂外,更增得此数,乃可商量」。
公言:「本朝与贵国元约云何,今何故辄生此议?
况重赋暴敛乃契丹亡国之法,何足稽也?
某受命而来,除许赠二十万银绢之外一疋一两不敢辄专」。
金人大怒曰:「此事上面商量已定,使人乃如此争,不知待望归也无」?
公答曰:「某持节出疆,以死报国,分也。
若失辞而归,将何面目以见主上」?
诸酋拂袖而起,遂遣介胄者数十起坐随公,凡十有三日,声言拘留,实欲胁公,俾许所欲。
公愈不为之屈,谈笑如常,时与同行围棋为乐。
金日遣亲信数辈觇公,知其终不可夺,因改馆,遣其酋领来见,公讥之曰:「贵国用兵以来,虽号百战百胜,然今深入燕地,西有天祚,北有四军,东有张觉,而本朝大兵又在其南,盍思早为定计?
今行人见留,大事未成,以某观之,恐非万全也」。
金人无以应,但凭公再请于朝廷。
公回雄州童贯、蔡攸惧公见上,发其诞谩,坚留公,惟令驰驿具奏,取朝廷指挥而已。
公因上疏历言金国骄悍贪诈前后背违元约之事,本朝初用谋臣言,轻与通使,实未为得计。
但累年聘问,理难一旦拒绝。
今请求无厌,傲狠自大,衅端渐起,必不能久保欢好。
且诏大臣深讲所以禦戎之策,仍敕边将训兵积粟,先为堤备,庶几缓急不失支吾。
于是大忤宰相王黼之意。
既而承朝廷指挥,前议增二十万银绢更不施行,今别以中国所出物计直百万缗为赂。
报聘礼成,与其使杨璞撒母等同至。
徽猷阁直学士,复差馆伴。
撒母好为大言,一日出语尤不逊,曰:「若此事不了,于南宋不便也」。
公正色曰:「使者勿谓本朝昨泸沟小失利,遂有轻中原心。
堂堂大国,若遇仓猝,忠臣义士不为无人」。
时同馆伴卢益恐言太过,目公乃止。
又与公论国书内何不便称大金皇帝尊号,及将云中别作一事目,欲俾公奏改之。
公曰:「国书出自圣训裁定,一字不可移易」。
撒母云:「如此则将去不得」。
公答以「本朝今遣使报聘,此自是本朝使副将去,何预尔事也」?
当公与争时,声闻馆外,上知之,屡降宸翰于王黼,言:「周某气直,何不再令报聘」?
多端沮抑,遂差卢益国信使,上以公充送伴。
公送使至燕山,当赐御筵,杨璞谓燕地是大金取得,将与贵朝少问皇帝,公答云:「两朝共取燕地,贵国依元约以地来归,却受了本朝岁饷。
今地已属本朝,御筵又是本朝所赐,岂有先北向拜之理」?
璞云:「如此,则御筵也赴不得」。
公责之曰:「圣上优礼使人,不远三千里遣使锡宴,岂可因议事待不赴?
如此行事,于义理上全无一分去得」。
反覆折难十次,公知其冥顽莫回,但移文照会而已。
自朝廷与金人结约之后,彼势日彊,肆为骄蹇,前此汉使例皆莫敢与之校,独公毅然不顾,语言未尝小假借,非理之求,一切不从。
金知无以加之,往往辞穷而退。
使还,除尚书刑部
王黼既不喜公,又见雄州之疏,明其失计,故当国信结局,同僚并转三官,进职三等,而公止迁直学士而已。
上素知公孤立无朋,每加任用,在刑部供职才九日,擢御史中丞,特封文安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
初对,上宣谕曰:「比来言官多捃摭琐屑,卿,朕所选用,官为中司,当存朝廷事体」。
公见宣和间朝政极弊,边隙已开,知国家久已失计,但欲善后而已。
首章举皋陶戒舜「屡省乃成」,大概谓有虞之时治功至矣,而赞襄之臣尚以是为戒,盖恃其成而不加省,则其成不能保,遂至贻患,有不可胜言者。
上皇悟其旨,因称公雄州所上疏。
公奏曰:「今无如之何,惟当脩政事以待之耳」。
上深然之,谕公曰:「观女真所为,不如契丹远甚。
前此赵良嗣只与朕言彼有威有信,可以永远为援,赖为差得卿去,不尔,朕无缘得知也」。
公因上疏论泸沟致败之由,「皆童贯、蔡攸不能节制诸军,而属官李宗振、统制王禀其罪为大。
宗振曹州一胥吏也,致位承宣使,为腹心,货赂公行,由是赏罚不明,将士解体。
王禀初无武略,惟善附会,泸沟之役,其军实先退。
乞将二人重加窜责」。
章凡三上,施行。
童贯归自河朔,奸妄尽露,上务欲保全之,俾以公师致仕,乃怙权不舍,复用太师豫国公,遍檄陕西河东经略司,告谕蕃官首领,若所在官司骚扰,令申审复闻奏。
公上疏论云:「贯名为致仕,乃预军旅边务,其害政侵官莫此为甚,乞令凡事不得干预」。
上即以公疏劄示
执政以简贵自居,凡国忌行香,率多托疾不赴。
公奏谓:「大臣如此,何以表率百僚?
宜严立法绳之」。
详定敕令官旧以二员为额,后乃增至七员,学士制领在京宫观者至有三十馀员,公奏谓:「局事不加多,而领官数倍前日。
有职事侍从官才二十九员,今不任事者其数乃过之,甚失所轻重,宜加裁定」。
又疏:「国家驭军之法至为严密,承平不试,卒惰而骄。
阳武县卒愤坐仓价钱不如所欲,乃敢群击县丞杨庆谅。
向使谅殒于非命,彼知罪大无所容,则其为患甚矣。
愿诏爪牙之臣讲明军法而振起之。
往者虽不复加诛,而来者必可使无犯也」。
上皆行之。
观文殿大学士林摅掊克其使臣丘大成,令陪过钱万二千馀缗,致家计破荡,无力供应,则又追捕其家属系狱。
公奏:「摅身为国执政大臣,而乃贪污害物如此,乞委邻路监司尽公根治」。
坐是降秩二等。
宦官李某之子雍奏乞与析居,遂奏令雍认姓。
公谓「雍之悖德乱常,其罪固不容诛,而为近臣,闻其子妄有奏陈,不能顿首谢,乃敢肆为忿戾,上渎君父」。
亦降秩。
时权要亲故官于外者,秩将满,多经营再任,致使孤寒之士拟官至于三四,有未沾寸禄者。
公云:「公朝仕进之路,岂可使不均如此?
宜一切杜绝之」。
新法茶盐初行,凡获私贩,论赏甚重,而部使者又起请州县推勘,尽公者许保明推赏,朝廷从其请。
公言:「自古岂有决狱而立赏格者?
此法若行,则希进之徒歆慕荣宠,驯致深刻,甚非所以示天下忠厚之意」。
奏罢之。
扬、洪二州阙帅,朝廷起孟揆、应安道为之。
公疏言:「揆昨任吏部侍郎,与邓之纲有私隙,至诈传命,令讽张朴言之,坐此贬置。
安道昨知平江府,政以贿成,公纳货赂,尝为臣僚论列。
究观二人,固非忠实靖共廉良恺悌者,岂可骤当方面之重」?
皆罢领宫祠
宦官李环之子纯雅诈为御书,寅缘败露,诏开封府狱根治,公奏:「若天府研究纯雅等罪状明白,固当正典刑。
然环为之父,恬不觉察,奚可逃责」?
鄜延薛嗣昌辄执奏所辟司录士曹,特免。
河北京东漕司辄差赃罪失官之人,俾权亲民职事。
昌乐等县起免夫钱,违元降指挥,恣为侵渔。
湖北提点刑狱臧时中在任奸赃狼籍。
前知泗州汪希旦以失奉行常平事抵罪,后乃擢为常平使者都水监丞贾镇尝为孟昌龄小吏,后乃擢任主客员外郎
公悉论列之,如此类甚多。
上方信用公,故言无不从。
磨勘朝请郎,差殿试详定官,除兼侍读
公正色立朝,其所弹击皆将相权倖,或其亲密,虽宸眷厚,而怨仇多矣。
乃上疏乞出,降诏不允。
继因登对面请,上曰:「朕自用卿为耳目之官,得闻所未闻,岂可轻去?
朝廷非久当别有委任」。
会上复起童贯宣抚三路,偃蹇顾避,出不逊语,上再三敦谕,乃曰:「臣昔平燕之时,惟不能深取信于陛下,致使周乘间攻臣。
今若周仍任言路,臣终不能成功」。
上不得已,罢公御史中丞,以本官提举亳州明道宫
其制词云:「至使功罪不白,是非无所辨」。
谓公昔言不当也。
总戎一十馀年,前后台谏未尝敢一言及之,独公上疏廷论,故贯之怨公深入骨髓,日夜与其党百端为计,苟可以害公者不遗馀力。
适当再用,故要上以逐公焉。
遇赦,复右文殿修撰
闻之愈不平,必欲致公于死地,于是亲疏诬公昔奉使时,与赵良嗣结为死党。
及为中司,无一言及之。
上虽深知公,然重违意,复落公职,降授宣教郎黄州居住。
公闻命即日就道。
凡在黄州三年,日以诗酒自适,无漂泊流寓之叹。
渊圣宣皇帝登极,复朝请郎,覃恩转朝奉大夫
今上即位,首召还公,已而除吏部侍郎
谏官邓肃以新进,不知前朝事实,率尔论公以谓尝建伐燕之谋,乞诛殛以谢天下。
赖上睿明,灼见本末,又知公尝谏上皇饬边备,故肃之章,留不降。
公至南京赐对,上疏劝上以固结人心为本。
又言「自古轻举妄动,未有不贻悔者。
当艰难之际,尤宜慎之」。
上深以为然,因谕公曰:「卿宿德重望,当即辅朕,且宜频对」。
又宣取公雄州之疏,翌日遍示大臣曰:「周所言甚有理也」。
大驾南幸,公扈从至扬州
时选人赴行在磨勘者,部吏以文字不圆备,百端沮难。
公建明权宜措置,举状不到部者,依旧例用奏检照,牒其投下文字,并当日上簿;
若有诸般违碍在上簿日后者,并依放散举主法;
及今后监司郡守举官,并此上印纸。
自是孤寒改官不复留滞,而亦无敢伪冒者。
中外依五月一日赦,举文武材略出伦几数百员,而迁谪之人刑部亦节次检举,朝廷例皆不行。
公奏言:「感人心者必示大信,岂可使德音既下,而实惠未周乎?
宜诏大臣亟以敕令从事」。
刑部尚书侍读,迁吏部尚书,用覃恩转朝散大夫
是时上初践祚,锐意讲学,公首在经筵,献纳居多。
凡至安危治乱之机,必旁搜远绍,极其规谏。
时北寇稍息,而朝廷上下偷安朝夕,公请对,引孟子之言:「国家閒暇,及是时,明其政刑,虽大国必畏之」。
「今不乘时为无穷之计,将何以善其后?
愿陛下深诏二府大臣,条天下之事其大者有几,于今者宜何先,人才如何而可得,民力如何而可纾,国用如何而可足,将帅如何而可选,兵势如何而可彊,盗贼如何而可殄,奔竞如何而可息,深谋熟讲,果断而力行之。
毋以细务妨日力,毋尚因循度岁月,庶几日积月累,以成中兴之功」。
又疏:「今宿将之在者无几,而后来以武略称者未见其人,乞诏武臣知州军务分以上各举可以将兵者,召赴朝廷,量才授职。
若有小警,付以一队之众,观其临敌,果能立功,则与举者加褒赏;
如其败衄,责罚亦如之」。
疏奏,皆降付中书
会臣僚上言三省旧未合并为一,文书简径,事无留滞,诏侍从台谏集议,公谓:「方今夷狄尚炽,盗贼未靖,军防兵政所宜讨究者甚多,何暇倍费日力,讲求并省条例?
且门下中书未可并而为一,其利害固自明白。
至若尚书省六部,自更新制,其格目皆与往时不同,今若骤复其旧,则命官置吏,别案分窠,条画纤微,其类不一。
兼旧吏类多辞职,新吏懵不晓事,猝然改更,深恐纷扰,愈失其绪。
言者不过欲吏无冗员,省无滞事耳。
神宗皇帝分建三省之初,人吏员额皆有常数,文书行移,各有日限。
比年以来,吏多额外,而行移者多违日限,故中外以为病。
今若依官制元立吏额,及行遣日限,则无冗员滞事,而得并省之实效矣」。
公前后为铨曹长贰,究心吏治,多所建明。
时士大夫出身告敕或遭兵火失,而行在案籍又不全,凡参选注拟者,胥吏诘难,动涉岁月,公奏乞召官委保上簿,先次施行,续具勘当。
又奏:「前朝得罪党人,既依赦复官,所有合得恩数,宜行给还」。
公自南京赐对,上即有柄用之意0。
两府虚位,而公在病告,上亟欲用公,屡从大臣询公动止。
及敕知閤门事韩恕曰:「如周,下参假榜子,可先期奏闻」。
虚心倚伫如此,而公已不复趋朝矣。
公初谒告且满一月,念铨选剧部,不可旷职,上章乞罢,诏不允。
更二旬,再申前请,上谓大臣曰:「当今人才如周某者未见其比,虽病,固当留」。
乃降旨赐宽假将理,而公求去坚。
复上章,词极迫切。
上仍欲留公,枢臣郭三益为公开陈,乃除龙图阁学士提举江州太平观
公既遂所请,即欲归吴中,已而疾亟,上章乞谢事。
朝请大夫致仕,遂薨于扬州官舍,实建炎二年八月十六日也,享年五十有三。
天子闻之震悼,对宰执大臣伤痛不已,特赠太中大夫,与所得恩泽。
公未薨三日前,饮食起居无异平日。
一旦悉召诸子告之曰:「吾素寡病,今病至此,殆不复起。
自念平生行己莅官,无甚可愧。
今官为常伯,终于牖下,尚何求哉!
吾殁,棺敛皆当从俭。
百日之内,即营窀穸。
汝等各勉名节,视吾平时所为,则吾无憾矣」!
诸子悲不自胜,勉公以宽抱,公笑曰:「吾岂畏死者」!
至疾革,神气不乱,闻家人哭泣,则正色目之曰:「慷慨之士,岂当如此」!
公为人刚毅端悫,粹雅疏通,而识量过人,喜怒不形于色,怡然有常,不为事物迁动。
平生无伪饰,其语言行事一出于诚。
其所施设宏大高远,外视虽如甚略,详观其中则细故小物莫不悉备。
当时制词称之曰:「德本天成,浑然不见圭角;
行惟言称,考之皆有宫庭」。
又曰:「险夷百为,信厚一节」。
公议不以为过也。
是以屡当国家委寄,任言责之重,使不测之域,谋画注措,沛然有馀。
仕宦守节概,未尝屈己以徇人,不为权利所夺。
宦官梁师成以待士倾一时,慕公名德,数愿结交,公确然不纳。
梁之志愈坚,而公愈不回。
梁虽甚衔之,然迫于公议,亦不敢加害也。
郑详以公与其表兄焦公衍同僚,数凭焦以致委曲,公亦谢绝之。
平生喜荐士,得人为多,其与人无怨恶,虽有仇怨,不务报复。
公为童贯、蔡攸所挤,谪居黄州
及攸败,妻子过黄,中途失船,适公有一大舟,其子欲求而不敢言,公闻即辍以与之。
自初仕至终,不营产业。
当公为御史时,被旨诣西京点检诸陵,家留京师,臧获不戒于火,生生之具,一爇而尽。
既归,视之略不介意。
素不与人交利,虽亲故馈遗亦却之。
至上有赐予,亦廉于所受。
其使金国也,上遣中使黄珦赐黄金二百两,公殿门外附珦奏辞之。
上知公,特从其请。
后累差馆伴,例有支赐银绢,公又以连并受赐为辞,降旨不许,乃止。
公平居,虽祈寒盛暑,对僮仆亦无怠容。
待物乐易,不为表襮,重然诺,敦笃契旧,虽贵显,每见故交,握手道旧如平昔。
其官州县时举将,后多尚在庶僚,公遇之必执门生之礼。
宾客进,与之抗声极谈,简直明辨,见者莫不爱服。
居处简俭,无所嗜好,独喜观书史,日夜不倦。
病甚,犹手不释卷。
于经术务究大旨,雅嫌近代僻儒凿空臆说。
至于诸子百家之书,莫不该洽而彊记,每语及一事,辄诵数百言。
常病《春秋左氏传》叙事隔涉年月,学者不得其统,于是创新铨次其事,各列于诸国。
俾易览焉。
公以文学名于世,馀暇留心翰墨,得欧阳率更笔法。
所著《春秋左传编类》三十卷、《史赞论》五卷、《武学讲义》一卷、《奏议》十卷、《经筵讲义》四卷、《斐然集》二十卷、《丹川集》七卷、《宁一堂杂稿》十卷、《齐安集》五卷。
其遗逸不录者尚数百篇,别为编集,而未及成。
公初娶杨氏,朝奉郎致仕训之女,早亡。
继室张氏,朝散大夫元衡之女,前公十年卒,俱赠淑人
六男:长曰,举进士,早卒。
通仕郎
、次,并承务郎
通仕郎
,未仕。
女一人,适迪功郎韩愿胄。
孙男二人:曰可大、弥大。
孙女一人。
先是,公二年前卜地于平江府吴县太平乡楞伽山,妣淑人坟之右,穿为寿藏,张淑人坟。
至是某等以建炎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壬寅奉公之丧而葬焉,承先志也。
昔公任中司,尝举余为代,是为知余者。
及在维扬省,又经筵,故知公为
今其孤不远千里状其行,请铭于余,余何可辞?
乃掇其大概而为之铭。
铭曰:
在昔有言,达德惟三。
于斯三者,公实无惭。
黠寇骄悍,萌芽未炽。
公策其终,宜饬边备。
先事而图,惟公之知。
淮南荐饥,帝闻其呻。
命公出使,往抚其民。
饥羸老稚,数十万人,赖以全活,惟公之仁。
阉寺之枭,为擅宠。
厉阶是生,实微且尰。
惟其凶焰,众悚而奉。
仇然廷击,惟公之勇。
雄州之言,国之蓍龟。
违而莫从,其悔何追。
上圣嗣服,惟公是思。
擢长天官,天子是毗。
方航而济,丧其楫维。
施而未光,为世所悲。
德必有后,天固可推。
琢石幽宫,莫有愧辞。
后欲考者,视此铭诗。
毗陵后河兴废 北宋 · 邹浩
 出处:全宋文卷二八四二、《道乡集》卷三二、《梁溪漫志》卷六
郡城中所谓后河者,乃旧守国子博士李公馀庆创开。
李公精地理,诱率上户,共成此河,且曰:「自此文风寖盛,士人相继登高科,三十年当有魁天下者。
尔之子孙咸有望焉」。
河成未几,学者果盛。
已而紫微钱公公辅登第为第三,右丞胡公宗愈继为第二,吏部余公中遂魁天下,其去河成之日,适三十年,盖熙宁癸丑也。
自后,濒河之民多侵岸为屋,及弃物水中,由是堙塞,久不通舟。
崇宁初年,知给事中朱公彦出守于此,询究利病,得其实,于是浚而通之,向之形胜复出矣。
给事中霍公端友遂于次年天下士,是岁岁在癸未,去熙宁癸丑适又三十年。
霍氏居河上游,河势曲折,朝揖其门,钟聚秀气,世有名人。
今知太平州霍公汉英与其侄给事数十年间相望起东南,为时显用,然则形胜之助,孰谓不可信乎。
按:李公葬州之横山,民病痁者取其坟土服之辄愈。今朝散郎撰乃其孙也。